Not Bad～

沒想到在寫作課，會放台語歌。任課老師姓呂，她的寫作課，不再是訂正文法錯誤，也不是要把每篇文章寫得架構完整，毫無缺陷。她想要的，是下一個世代能有創造力，想像力。或許她真的跳脫寫作課的框框，確實做到她自己想做的。

那天，是個一早的第一二節課，我出去上個廁所，回來教室在播放投影片的情況，日光燈沒亮，播著這首讓人泫然欲淚的歌。也許對不會台語的人來說，不過就是首小調作品。但曲還是讓人感到一種寂寥、失去的傷感。

但對於我這樣以台語為母語的人，歌曲隨著歌手唱出的那種感覺是有畫面，而畫面又來到小時的回憶。與阿公阿嬤生活在同一個空間，他們陪著我們玩，腦海中閃過好多影像。

作詞：陳明章　作曲：陳明章　編曲：林暐哲/李欣芸

天色漸漸暗落來，
烏雲汝是按佗來？
職ㄟ熱天ㄟ下晡，
煞來落者職陣ㄟ毛毛仔雨。

踏者恬恬ㄟ街路，
雨那麼變做遮爾粗，
雨水扑佇布棚頂，
看戲ㄟ阿伯也煞走無。
下晡ㄟ陳三五娘，
看戲ㄟ儂攏無，看戲ㄟ儂攏無。
鑼鼓聲　聲聲塊慶團圓　台跤無一聲好　台頂是攏全雨

（中文用標楷體寫，特別有感覺）認識陳明章這位歌手，是〈伊是咱的寶貝〉這首政治味很重的歌，當然歌曲好聽，爾後的政治色彩，是被硬加上去的。而在這首歌中，小孩子的聲音更讓人喜歡，人生長在這片土地上。小孩子是人初時的樣子，使得歌曲更有擁抱這塊土地的感覺。

找到〈下午的一齣戲〉歌詞，根本看不懂在寫些什麼，尤其是第三段。直到再聽一次整首歌，發現硬要用中文把歌詞寫出來，意思都變調了。翻成國語的意思是：「天漸漸地暗了，烏雲你是那兒來的呢？這個炎熱的下午，卻下著一陣毛毛雨。走在顛頗的路上，雨怎麼就變得這麼大滴了呢，雨水打在布棚上，看戲的伯伯都走了。下午的陳三五娘，看戲的人都走了，看戲的人都走了。鑼鼓聲聲在慶團圓，台下卻沒有喊一聲好，台上卻淋得都是雨。」

自己翻完後，深感台語中的那濃烈的情感好像硬生生地被撥離，一絲不剩。歌曲中寂寞感，揚灑在耳邊，即使今天不是個下雨天，即使我也不是在看戲。可是我卻好像能體會戲沒人看的無奈。小時家裡附近也有廟，有歌仔戲，有布袋戲。街頭巷尾的叔叔伯伯阿姨嬸嬸，有空也會去看戲。我左手拉著弟弟，右手拉著阿公或阿嬤。來到戲台前小小的板凳，或者是站著。

迷惑於前面的聲光效果，即使小的時候，根本也不知道上面在演些甚麼。阿公阿嬤還是笑嘻嘻的陪我看完，即使是一部演很多次的戲。

如果下雨了，沒有人看戲，戲還是得演下去。畢竟是用來酬神的，凡人淋雨，神卻不會被淋濕。可是台下的小板凳上沒有人，雨送來的並不是濕掉的大地、椅子。更讓空氣中充滿濕氣、空無感。

也許演戲就應該有人喊聲，有人吹口哨，有人跟著劇情起伏，情緒激動想殺死壞人。這些都沒有，那即使鑼鼓喧揚，演戲就真的是演給「神」看了。曲末，漸小的聲音更有戲中，連台上的演員都下台時，整場沒有半個人，只剩戲台把空間做了無謂的區分。

聽完歌，牽動著很多情緒。大部是哀傷、孤獨，特別是小時大人都出去，沒人陪的慌張感。陳明章用了沒幾句的歌詞，卻把許多愁，像塞在膠囊一樣，吞服了大量傷悲。

很好聽的一首歌，老師最後說：希望這般好聽的歌，不會在台灣失傳。似乎有歷史的使命，我要怎麼像下一代介紹這個時期的歌，當他們都不會說台語的時候？